妾无良(作者:小夜微冷)_第73节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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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73节 (第2/2页)

画上还有首诗,是唐朝柳宗元写的。
  “凡卉与时谢,妍华丽兹晨。
  欹红醉露浓,窈窕留馀春。
  孤赏白日暮,暄风动摇频。
  夜窗蔼芳气,幽卧知相亲。
  愿致溱洧赠,悠悠南国人。”
  念罢这诗,我仿佛亦喝过酒似的,身子都醉了半边,发现在诗的末尾还有行小字。
  “棋逢高招,甘拜下风。”
  高招二字,用朱笔所写,显得格外醒目。
  我噗嗤一笑,倔什么呀,到底还是跟了我姓。
  而此时,我身边的鲲儿凑上前来,看着画,微微点头,恍然笑道:“姑妈,这是双关语呀,陛下一面跟你道歉,可一面仿佛又说,你遇到高昭,甘拜下风了呢。”
  我愣住,好像是这么个道理。
  好哇,这狗东西,到现在还占我的便宜。
  不过这种两头不得罪讨好的主意,不像是李昭手笔,大约是梅濂从中斡旋的吧。
  我没戳破,指头轻抚着画上的那个轻俊男人,笑着卷起来,再次准备走。
  “妍华?”
  梅濂忽然出声。
  “啊。”
  我坐定,下意识应了声。
  “真好听的名字。”
  梅濂低着头,双手交叠,眼里的酒气似乎更加浓郁了,良久,他忽然看着我,笑得温和:“我这几日略翻了下先帝时的旧档,知道了你家的事,你……当年为何会被押送至北疆?”
  说到这儿,他指头朝宫里的方向指了下:“是那位的手笔?”
  我笑着点了下头。
  没有说当年自己在狱中如何凄惨、也没说丽华死在我怀里,更没说路上怎样被那两个畜生凌.辱。
  “得亏遇见了我,是吧。”
  他看着我,忽然眼里泛起曾雾,笑道:“然后又后悔遇见了,是么?”
  “大郎后悔么?”
  我笑着问。
  他用两指揉着眼,笑得惆怅:“那也是我的十三年啊。”
  再次,我们再次相顾无言。
  他低头喝闷酒,我扭头朝外面看。
  外头又开始下雪,一开始只有米粒般大小,后面越来越大,如同柳絮般纷扬,地很快就白了,仿佛给灵堂里的如意唱挽歌。
  “冒昧问一句。”
  他笑着看我,手搓着额头,问:“陛下哪里好?”
  “这……”
  我顿住,过去和李昭在一起时,我把这两个男人比较了无数遍,可真的要说,却真不知从何说起。
  “大概,和他在一起,我觉得自己像个女人,虽然也经常吵架、闹别扭,但觉得很舒心。”
  “这样啊。”
  他笑了笑,扭头抹了把脸,看着我:“咱们这十多年,好像吵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。”
  他长叹了口气,端起酒壶猛灌了通,似在自言自语,又似埋怨:“你总是那么完美,让旁人一点错儿都挑不出,街坊、同僚还有官长都对我说,好好待你夫人,你上辈子得做了多少好事,才得了她;后来我跟先生读了书才知道,最初见面时在地上写的字是错的,可你顾着我面子,没说出来,就连我这样的凡夫俗子都能看出来,你应该是出身高贵的小姐,可你委身下嫁后,为了配我,言语渐渐尖刻,你一直顺着我,让我感觉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东西。”
  “大郎……”
  “你让我说完。”
  他将空酒壶按在桌上,凄然一笑:“我当时都二十大几了,还没有孩子,如意啊,我想要个儿子。”
  “那你跟我好好说啊。”
  我用指头揩掉泪,看着他:“你不说,我怎能知道你想纳妾?算了,不重要了。”
  我们再次无言以对,白色蜡烛已经燃烧了大半。
  “大郎,过去我们不说,以后,也不用说了。”
  我低头,看着自己的大肚子,闭眼,深呼了口气:“盈袖……你,”
  他身子一震,缓缓地抬起头:“袖儿怎么了?”
  “那天晚上,我看见了。”
  我从袖中掏出那个绣了梅花的荷包,放在桌上,然后看向他,他忽然慌了,眼神闪躲着,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,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辩解,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,说:
  “其实,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
  “不必说了,这事咱们放心里,这辈子都别说出口,别让那个孩子难堪。”
  说罢这话,我拿着那幅画起身,往后退了好几步,看着错愕的他,屈膝盈盈行了个礼,对他,对我,还有对过去的十三年。
  “大郎,妾这就走了,祝你前程似锦,儿孙满堂。”
  他起身,想笑,却笑不出来,不知不觉流泪了,颤声说:“好,那我也祝你以后平安如意,每日家都高高兴兴的。”
  我笑着点头,转身离去,牵着鲲儿的手,一步步走出屋子,刚要跨出门槛,他在身后忽然叫住我。
  “如意。”
  我顿了顿,并未回头,一直往前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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